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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鸿蒙初辟

混沌初开时,天地未形。玄黄之气如游龙纠缠,在无始无终的渊薮中翻涌。这团太初的胎息时而凝成九首巨蟒盘桓,时而散作八万四千缕青烟游荡,偶尔聚成卵状,内里隐约可见赤子蜷缩的轮廓——那正是未醒的盘古,额间生着莲花状的胎记,睫毛凝结着晨露般的星辰。

渊底沉睡着女娲的前世,她的蛇尾缠绕着三千世界的水脉雏形。每当混沌胎动,她鳞片间便渗出七色霞光,将虚无晕染成赭石色的暮霭。那些光晕落地即成玉琮,暗合二十八宿的纹路,静静等待着开天辟地的钟声。

盘古的梦境正在孵化万物。他翻身的刹那,混沌深处便隆起昆仑山脉的雏形;他呼出的白气在虚空中凝结成白泽神兽,踏着祥云啃食未成形的日月;垂落的发丝化作天河,河床上沉淀着未来文明的星砂。最长的三根青丝纠缠成巨斧形状,斧刃流淌着开天辟地前最纯粹的黑暗。

这日,混沌胎膜忽然透进一线金光。沉睡十万八千载的盘古猛然睁眼,瞳孔中映出太极未分的混沌图景。他伸手抓住那缕金光,竟是女娲用蛇尾击穿胎膜递来的玉斧。斧柄刻着龟甲裂纹般的先天卦象,刃口沾着混沌之母分娩时的第一滴血。

"时辰到了。"女娲的声音似编钟回响,震落胎膜上的星屑,"以吾骨血为引,劈开这永夜。"

盘古握斧的掌心沁出金液,与斧柄的卦纹交融成河图洛书。他看见自己肌肤下浮现山川脉络,血管里奔涌着液态的银河,每根骨骼都在共鸣创世的韵律。混沌感应到威胁,骤然收缩成玄铁般的硬壳,无数怨气凝结的凶兽从裂缝中涌出。

最先扑来的是饕餮雏形,九张巨口喷吐着未成形的劫火。盘古挥斧划出北斗轨迹,凶兽瞬间解体为二十四节气,惊蛰的雷光在斧刃跳跃。接着是混沌孕育的相柳,九头喷出腐蚀时空的毒液,却被斧风卷成滋养大地的甘霖。

最后一击劈向混沌核心。斧刃触及胎膜的刹那,八百万道霞光如凤凰振翅迸射。清浊二气在巨响中分离,清气蒸腾成覆盖苍穹的玄龟甲片,浊气沉淀为驮载四极的鳌足。盘古的脚趾陷入温暖的地脉,足纹化作九曲黄河的河道;扬起的发梢扫过苍穹,发间星屑洒落成二十八宿。

天幕在上升中裂开七道伤痕。盘古折下左臂掷向裂缝,臂骨化作不周山撑起西北天穹,流淌的金血凝成补天的五彩石。女娲趁机吹响昆仑玉髓雕琢的笙簧,声波抚平了最后一道裂隙,惊醒了沉睡在东海深处的烛龙,它的后裔共工还没有出生。

此刻,盘古的脊梁正化作天地支柱。他的每节椎骨隆起成山脉,骨髓渗入岩层化作玉脉,汗毛倒伏成原始森林。当最后一节脊椎刺破云层时,西王母从盘古的叹息中化生,手持昆仑镜照见未来——镜中倒影里,人类正用他牙齿化成的耒耜耕种,用他泪珠凝成的盐晶调味。

"且留三分混沌。"女娲忽然缠住盘古挥斧的右臂,"让月亮的暗面永远潮湿,令深海保留玄冥的胎记。"她蛇尾扫过正在凝固的大地,划出归墟的漩涡,将部分混沌封存在世界尽头。

盘古的双眼开始分离。左眼升空时拖曳着金乌的尾翎,瞳孔中飞出十只太阳神鸟;右眼沉淀为月轮,睫毛化作捣药的玉兔,眼底沉淀着后羿射日的因果。他忍痛剜出双目,却见坠落的光明碎片中,精卫鸟正衔着最后的光斑投向东海。

创世进入最惨烈的阶段。盘古的牙齿脱落成雪峰,舌苔化作沃野,喉结隆起为五岳之尊。他撕下胸肌掷向四方,血肉化作赭色土壤,跳动的经络编织成地脉。当心脏最后的搏动穿透地壳时,神农氏从心尖血中诞生,手握赭鞭抽打百草试药。

女娲没有停止歌唱。她用盘古的头发编织天网,打捞散落的星辰;收集他伤口溢出的灵气,捏成十二万九千六百颗先天道种。最珍贵的七颗藏在北斗勺中,将在商周更迭时化作百家宗师。

最后一缕元神离体时,盘古的身躯开始石化。他的膝盖化作祭天台,指甲变成甲骨文的刻刀,肚脐凹陷成孕育九州的盆地。女娲接住他飘散的最后一息,那气息中裹挟着仓颉造字的灵感、大禹治水的智慧、老子出关的紫气。

在盘古彻底化为山川的前夕,女娲取他三段胫骨炼成神器:第一根雕成浑天仪,第二根锻成轩辕剑,第三根磨成神农鼎。她将三神器沉入黄河源头,河图洛书随即浮现预言——当七星连珠之时,会有王者从河底取出神器,完成盘古未竟的创世。

黎明终于降临。但新生的太阳却裹足不前,畏惧着残留的混沌阴影。女娲取盘古头骨炼成战鼓,擂响时震碎所有胆怯。于是光明的车轮开始转动,碾过共工撞倒的天柱,在夸父杖化的桃林里留下辙痕。

盘古的呼吸化为季风,最后一次拂过女娲的面庞。他的喉骨滚落成编钟,在风中敲击出宫商角徵羽的旋律。女娲和着节拍起舞,裙摆扫过之处,湘妃竹破土而出,叶面上光洁墨绿。

在彻底石化前的刹那,盘古将左手埋进泰山之巅。这只手掌将在一万八千年后出土,掌心纹路演化出先天八卦。伏羲会在某个雷雨夜触摸这些沟壑,获得沟通天地的权柄。

暮色降临时,女娲用蛇尾丈量大地。她游过盘古经脉化的长江,鳞片刮落的碎屑化作银鱼;穿越他肺叶化的云梦泽,呼出的水汽凝成巫山神女。当新月首次照亮不周山时,她蜷缩在盘古心脏化的琥珀宫中,开始捏造最初的人类。

天地初分之际,浊气凝成九条玄蛇,缠绕着正在升腾的清穹。盘古将玉斧横握当胸,斧面映出他眉心血珠滴落的轨迹——那血珠坠地即成火精,灼烧出幽冥黄泉的沟壑。女娲见状,急取鬓间玉簪划开手腕,银蓝色的神血涌出,与火精相融成忘川河水,自此阴阳始分。

"且看东南地脉。"女娲蛇尾拍打初凝的大地,震起八百座火山雏形,"共工正在混沌残息中化形,须以泰山之重镇其凶性。"话音未落,盘古已拔下七根睫毛掷向东方,睫毛遇风便长,化作七根青铜天柱,柱身盘绕应龙浮雕,龙睛正是他指甲化成的黑曜石。

西北天穹忽现裂痕,漏下混沌残留的瘴气。盘古长啸震落肩头皴裂的皮肉,那些带着星辉的碎片在空中重组,化作四十九只青鸾。神鸟衔来他呼吸凝成的云锦,女娲脚踏北斗方位,以指为梭织就天幕,每一针都刺入逃亡的凶兽命门。

最凶险处在于地肺。浊气核心孕化的梼杌即将出世,其形如虎而獠牙参天,周身缠绕着未消解的混沌锁链。盘古将玉斧插入心口,蘸着金血在虚空画出河图洛书,阵法启动时,他左肋的三根骨头自动离体,化作轩辕、湛卢、太阿三柄神剑,剑穗上悬着的正是未来斩杀蚩尤的锋芒。

女娲趁势起舞。她解下腰间混沌初分时结成的玉带,抛向正在翻腾的归墟。玉带入水即化玄武,龟甲托起蓬莱仙岛,蛇尾扫出方丈瀛洲。岛上忽生扶桑神木,枝干上栖着尚未睁眼的十只金乌,树根缠绕着十二轮未升起的明月。

盘古的身躯已半石化。他右掌的五指化作五雷正法,指甲盖脱落成雷公凿;左掌纹路蔓延成洛水,掌心痣膨大为砥柱山。女娲见他双唇将闭,急取昆仑冰玉置于其口,玉石化成夔牛鼓,每声轰鸣都将唤醒一位上古战神。

最后一刻来临之际,盘古的脊柱发出龙吟。自尾椎至颈椎节节飞升,化作横亘天地的建木。树冠刺破九重天,引来银河倒灌;根系深入归墟,绞杀混沌残存的魔胎。树皮上浮现的纹路,正是后世大禹丈量九州的水经图。

女娲攀上建木最高枝,摘下盘古最后三缕神识。第一缕投入东海,化作背负蓬莱的巨鳌;第二缕撒向西极,催生食玉英的白民国人;最末一缕绕指三匝,竟成她发间永不凋谢的琼花,花瓣上写满仓颉未发明的文字。

大地开始震颤。盘古彻底石化的刹那,他脚底涌出的血液汇成赤水,水中游动着人面鱼身的鲛人;骨骼缝隙萌发的菌丝,在幽暗处孕育着掌管瘟疫的瘟神。女娲知道,这是创世必须承受的阴影,正如光明的背后必有盘古未洗净的混沌残梦。

盘古的元神并未消散。他的左耳垂化作封神台,右耳垂变成斩仙台;舌尖碎成三千谶语,散入人间成为《周易》的爻辞。最隐秘的一缕精魂藏于女娲的蛇尾鳞片,每当月圆之夜,鳞片便浮现出伏羲演卦的幻影。

在最后一场创世雨中,女娲收集雨丝编成《山河社稷图》。图中隐约可见未来景象:大禹跪在盘古脚掌化的会稽山,将定海神针插入东海;姜子牙垂钓的溪流里,游动着文王吐出的占卜龟甲。

黎明终于稳固。但女娲知道,盘古残留的混沌仍蛰伏在四极之外:刑天的头颅在常羊山底酝酿复仇,精卫鸟衔着的石子终将堆成蓬莱仙岛,共工怒触不周山的宿命早已刻在轩辕剑的铭文里。

她盘绕在建木根基处,蛇尾抚过盘古石化的脚背。当第一只人类钻木取火时,火焰里会浮现盘古劈开混沌的英姿;当第一个文字被刻在龟甲上时,裂痕会组成他最初的容颜。

"这便是永恒。"女娲对着新生的朝阳呢喃。她褪下的蛇鳞正在化为《山海经》的竹简,而远处传来人类的歌谣——那些用盘古骨血谱写的旋律,将代替诸神守护这个伤痕累累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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