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直奔百尺潭
……好象有一阵清凉的风,在脑门上轻轻拂过,王鹏宇渐渐地清醒过来了。
费力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深沉的、暗蓝色的夜空。星星向他眨着眼睛,一钩弯弯的月亮静静地在浮云之间穿行。
除了一阵阵的松涛吼声,四周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这是在哪里?”王鹏宇茫然想着。他挣扎着想坐起身来,可是一抬身,立刻感到一阵头昏目眩,又倒在地上。他的脑袋里不住地嗡嗡响着,又觉得浑身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我这是怎么啦?”王鹏宇再一次茫然地问着自己。
渐渐地,王鹏宇想起来了:他是在猛踢李伪军的一瞬间,连同折断的松树,一起从崖壁上摔下来的。那时候,他好象一块石头似的飞快往下落,似乎什么也没有来得及想,就咕咚一下跌进了水里,并且直往水底沉去。但是,身子底下有件什么毛茸茸的、丫丫叉叉的东西,却又托着他很快地浮向水面。
王鹏宇虽然呛了几口水,心里却明白,这是那棵比他先落进水里的松树。没有想到,刚刚浮出水面,他的头就重重地撞在一块横出水面的石岩上,一下子就痛昏过去了。他失去了知觉,以后的事情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可是,王鹏宇怎么会来到岸上的呢?还有,张班长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王鹏宇又一次想撑着坐起来,可是双手一软,仍然倒下了。陡峰和树木的黑影在他眼前旋转着。王鹏宇闭上眼睛,过了好一阵才又睁开来。
月亮钻进云层里去了,天上一片昏暗。月光从一团团云堆的边缘上,从许多云层稀薄的地方透射出来。王鹏宇忽然觉得,整个云层就象一床破破烂烂的、百孔千疮的烂棉絮,没头没脑地覆盖在他头顶上。这个景象,使他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家里那床唯一的、象猪油渣那样的烂棉絮。这床烂棉絮的年龄,恐怕比他父亲还要大一点。小时候,王鹏宇常常和妹妹钻进烂絮底下,两人比赛:看谁能从烂棉絮的洞孔里,透过屋里面的破屋顶,望到天空上面的“月亮姑姑”。这时候,四岁的妹妹就会忘掉喊饿,高兴地喊叫着,说她“先看到”,并且用细小的手指头在哥哥脑门上弹三下。自然,比妹妹大三岁的王鹏宇,每次都故意地、懂事地让妹妹来弹他。这样,妹妹就不会老喊着“我饿呀”,就会笑起来。她笑起来,声音可好听哩。但是,次数多了,妹妹对这种有趣的游戏也不感兴趣了,她总是不懂事地吵着要吃。每次,妈妈都会这样哄她:
“细妹子,莫吵死,等你爹打到野猫子回来,就烧野猫子肉给你吃。”
可是,妹妹不相信,因为娘说了多少次,爹也不见回来。那时候,他和妹妹哪里晓得,曾经是赤卫队员的爹,因为白狗子的迫害,跑到深山里不能回家啊。
有一天夜里,妹妹又饿哭了。王鹏宇哄她到烂棉絮里去找“月亮姑姑”,她也不肯,只是有气无力地低声哭着。妈妈把妹妹搂在怀里,虽然没有哭,可是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到妹妹的头上。
七岁的王鹏宇一转身,跑到村外路边上。那里,有一块保长家的红薯地。他用双手挖呀,挖呀,挖出三个拳头大的红薯,飞快跑回家来。
“妹妹。”王鹏宇高兴地喊着,“给,给你。”
可是,一跨进屋,他吓楞了:妹妹闭着眼睛躺在妈妈怀里,不哭,也不说话。妈妈却哭起来了,一个劲地摇妹妹瘦小的肩膀,喊着:
“细妹子,细妹子,你看,你看呀,哥哥给你拿红薯来了。"
妹妹已经饿昏过去了。妈妈慌忙从小鹏宇手里拿过红薯,也顾不上问他是那里来的,就咬了一口在嘴里嚼烂,再扳开妹妹的嘴,一点点往她嘴里喂。
就在这时候,他们家的小木门被人砰的一下踢开了。两个保丁提着灯笼,照着保长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哼哼,好呀,人赃俱在。”保长劈手夺过娘手里的红薯,冷笑着,“怪不得我家的红薯地都给偷光了,原来是你呀,共产婆子,既然偷了我家喂猪的红薯,从轻说也得认罚给我喂猪三年。——带走,到保里去具结。”
一个保丁上来抓住妈妈的衣领,另一个保丁从妈妈手里一把夺过妹妹,朝地上一扔。妈妈哭着喊着,挣脱了保丁的手,扑过去抱起妹妹,可是妹妹已经断了气。
小小的王鹏宇,手里握着两个红薯,瞪圆了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将红薯朝保长的胖脸上扔去……
一想到这些,王鹏宇不知哪来的一股劲,双手在地上一撑,一使劲就坐直了身子,又抓住身旁一棵小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这时候,王鹏宇才看到,陡崖下是一个相当大的水潭,潭里的水黑沉沉的,在月光下,被山风吹起细碎的波纹。潭边,一团黑茸茸的东西半浮在水面上。这就是那棵松树。他那支没有了子弹的冲锋枪,大概已经沉到水底去了。他还想发现那个先摔下来的李伪军的尸体,可是水面上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很可能,这家伙的尸体还没浮上来。
陡峭的石崖,高高地耸立在潭水边上。王鹏宇仰起头来望着崖顶,寻找着张青山班长的人影,可是,崖壁上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片黑影,什么也看不见。
王鹏宇觉得肚子饿了,可是腰间那只装着牛肉干和压缩饼干的袋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挂破了,里面的东西早就落光了,只剩下了一只破袋子。王鹏宇不死心,在全身的口袋摸着,忽然摸到了一件鼓鼓囊囊的东西。他马上想到了这是家乡那些少儿队员送的那个慰问袋。他把它掏了出来。绣着“赠给最可爱的人——志愿军叔叔”几个红字和一朵向阳花的慰问袋,已经被水浸湿了。出发前,父亲写来的信被留在班里了,袋里只有十二粒白色的小石子在悉索作响。其中有两粒,还是最后一次“打兔子”的时候装进去的。那时候,他本来应该给父亲和乡中心小学的少年儿童队员们写一封信的,可是,他竟没顾上写,就出发到敌后执行侦察任务来了。不要紧,等到完成任务回到自部队的时候,他一定来写……
王鹏宇想着,微微地笑了一下,又把慰问袋装进军服口袋里。这时候,王鹏宇忽然听见附近响起了一串轻轻的脚步声。
“谁?”王鹏宇急忙闪到树后,低声喝问。
“小王,你醒过来了?”几步开外的树丛后面,张青山的声音惊喜地说。张青山手里拿着一支冲锋枪,快步朝王鹏宇走来。
“班长?!”王鹏宇也惊喜地叫了一声,扑上前去,一把抓住张青山。“班长,你怎么样……?”
“我嘛,好好的。”张青山欣喜地说,在王鹏宇脑门上摸了一阵,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只有点头昏,别的都还好。”
“太好了。”张青山眼角上的皱纹全舒展开来了,无限喜悦地说,“刚才,我从潭边把你捞上来的时候,还以为你牺牲了啦。"
“班长,你不是说,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吗?所以我就不会死嘛。”王鹏宇笑着眨眨眼说。
“对,看样子,帝国主义不消灭,祖国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没建成之前,我们是死不了的。”张青山轻轻笑了。
张青山告诉王鹏宇说,敌人看到那个伪军突然掉下悬崖去以后,吓得再也不敢下来了。他们朝崖壁上乱开了一阵枪,就到别的地方搜索去了。敌人走了以后,他就缘着崖间的葛藤,爬回崖顶上,寻找道路,绕到崖下的潭边。
在崖下水边的一棵树枝上,张青山首先发现了李伪军的那枝冲锋枪;接着,又在水边的石岩旁边,看到王鹏宇半个身子伏在岸上,下半身还在水里的松树枝上。起先,他以为王鹏宇牺牲了,可是当他把王鹏宇抱到岸上,摸到小王胸口还在跳动的时候,他激动和高兴得眼泪都涌出来了。张青山把王鹏宇安置在树下以后,又去取来了那支挂在潭边树枝上的冲锋枪……
“班长,就给我吧。我那支枪大概沉到水底下去了。”王鹏宇连忙从班长手里拿过冲锋枪,拉了一下枪栓,又取下梭子看看,高兴得连头昏也不觉得了:“哈,这里面还有满满一梭子子弹呢,这一下,再碰到敌人,咱们又有发言权了。”
张青山望着王鹏宇那股高兴劲儿,眯起眼睛,亲切地微笑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块拳头大的牛肉干,塞到王鹏宇手里。
“饿了吧?快吃点填填肚子。要不要给你舀点水来?”
“不用不用,刚才在水里的时候,早就喝够了。”王鹏宇连忙说,一面大口大口咬起牛肉干来。他实在饿坏了,几乎是狼吞虎咽般的把两块带着五香味和烟草味的牛肉干吃了下去。
远处,不知从什么地方隐隐传来三声枪响。两个人都警觉地倾听着,可是以后又没有声音了。这三声从几里路外传来的枪响,正是人民军游击队崔亮同志消灭了双轮摩托车上的敌人以后,向谭剑锋发出的信号。可是,张青山和王鹏宇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啊。
“这会儿,谭营长他们恐怕不在黄陵洞了吧?”枪声停息以后好一会,王鹏宇忽然小声说。“说不定,他们已经侦察了敌人的炮兵阵地,又找游击队去了。”
“有朝鲜游击队的同志一起,没有问题。”张青山充满信心地说,又问:“小王,你能走吗?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天一亮,行动就困难了。”
“能,能走,走吧。”王鹏宇吃了牛肉干,又有了冲锋枪,力气也有了,头也不昏了,背起冲锋枪就走。
他们离开了陡峭悬崖下的水潭,跨过一条无声无息地淌着泉水的小溪,向山谷外面走去。不一会就走上了一条山间大路。但是,为了避开可能遇到的敌人,他们离开了大路,选择那些隐蔽的小路、沟底和树林,艰难地前进着。
张青山走在前头,不时回过头来,轻声提醒王鹏宇小心各种障碍物。可是,王鹏宇却发现,班长张青山迈步显得有些吃力,右脚越来越显得一拐一拐的。他停下脚步,问道:
“班长,你的脚怎么了?”
“没什么,被子弹划破点皮。走吧。”张青山忍着火辣辣的伤疼,尽量把步子迈得更稳。他把烟斗拿出来咬在嘴里,把空烟斗吸了几口,摇摇头,用开玩笑的口气说,“不能抽烟,可比这个难受多了。”
尽管这么说,可是张青山的脚却跛得越来越厉害了。
月光下,王鹏宇看到班长张青山脸上已经挂满了汗水道道。王鹏宇抢上前一步,要去搀着班长走。可是张青山直摇头,从路旁拾起一根小木棍子,当作拐杖拄着继续走路。
穿出山谷,又进入了一片树林。王鹏宇坚持要班长坐下来歇一会再走。张青山同意了。两人选择了一个隐蔽的土坡,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来。
张青山擦了擦汗水,揭起早已破的裤腿,把伤口上松开了的绷带重新包扎一下。
这时候,王鹏宇才看到:班长腿上的血,把绷带完全渗透了。
“哎呀,这么大个伤口,班长,你怎么不早讲。”王鹏宇吃了一惊,忍不住埋怨说。
“别看伤口宽,没伤着筋骨。”张青山扎好绷带,笑笑说,“你这小鬼,那么高的悬崖绝壁都敢跳,我这么一点伤,你就大惊小怪。真是,听了三年大炮响,听到鞭炮倒吓一跳。”
“班长,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捅了那么大漏子,就不会惹出这么多麻烦,也不会弄得你负了伤。”王鹏宇难过地责怪着自己。
“打仗嘛,擦破点皮,负点伤算什么。”张青山轻言慢语地说,“漏子是你捅的,首先应该批评我这个班长,对你……”
“不,不,这全得怪我自己。”王鹏宇急忙打断张青山的话,他的声音里流露着真诚的懊恼和悔恨。“我真瞎了眼,我怎么就没看出李承义那家伙是装死?嘿,我算什么侦察员,要是换了别人,一定会给那家伙再补上一石头。”
“要是换了我呀,”张青山变得严肃起来,他轻轻抚摸着伤口上的绷带,沉思地说,“在那种情况下,我连头一块石头也不扔。"
“怎么,放他们过去?”王鹏宇睁大了眼睛。“你不是也说过,要抓,就得抓个了解情况的军官吗?”
“是的。如果决定要抓,就要抓个了解情况的军官。这就得互相配合,抓得巧妙,既要抓到,又不暴露。侦察员的主动精神和一时头脑发热的侥幸心理完全是两码事。当时,你想过后果没有?”
“没有。”王鹏宇坦率地说,“不知怎么回事,一看到戴着白袖章的家伙,就想到金东涣同志和金大娘,就想到桥朔里和新波里看到的情景,我的火就再也憋不住了。"
“提起这些,我比你更有火。美国鬼子和李承晚欠下朝鲜人民的血债是数不清的。美帝国主义欠下咱们中国人民的血债也是数不清的。要报仇,要讨还血债,光消灭几个象李承义这样的小走狗是远远不够的。祖国人民和朝鲜人民对咱们的要求,是全部、干净、彻底地消灭敌人。”
“可是,……”王鹏宇总觉着心里还有点什么,可是又说不清,他不作声了,拔起身旁一棵青草,一个劲地扯着草茎上的叶子。
张青山也沉默了一会儿,掏出怀里那柄短剑,迎着月光望了一阵,若有所思地轻轻拭拂着。过了好一会,他轻轻地、充满感情地说:
“还是在五次战役开始前,我奉命深入敌后,侦察上驿川一带美国鬼子的江防情况。我化妆成修路的朝鲜民夫,混进了桥朔里,找到了金大娘,用暗号接上了关系。这个村子西头那幢大瓦房里,住着一个美国鬼子的工兵军官。在金大娘掩护下,我溜进了鬼子军官的房间里,将敌人的江防工事地图拿到了手。可是,我还没出房,这个美国鬼子带着几个伪军官回来了,眼看我要被堵在屋子里。守在屋门外的阿妈妮情急生智,端起一个装潲水的瓦罐,装作不小心,一下子把脏水从台阶上泼了下去,劈头劈脸地泼了美国鬼子一身。美国鬼子发了火,李伪军官慌了神,擦的擦,骂的骂,一个翻译官还踢了金大娘两脚。我趁这个机会溜出了房间,从侧门跑出去,背起一副背架就混进了民夫当中,藏好地图,等天一黑,就想办法出村。
“美国鬼子发现房里的地图不见了,暴跳如雷,立刻全村戒严封锁,进行搜查,同时把金大娘捆起来进行审问。敌人用枪探条抽打阿妈妮,叫她交出‘游击队分子’和地图。金大娘身上脸上被铁枪条打出了一道道血印,可是她一口咬定‘不知道’。那个美国鬼子急了,命令全村男女老少和民夫都到村头那棵大樟树底下集中,把金大娘绑在树下一根木桩上,旁边架起火,把几根铁条放在火里烧红。美国鬼子卷起袖子,用手指着人群,叫金大娘指明谁是‘游击队’。阿妈妮昂着头,理都没理他。美国鬼子用钳子夹起通红的铁条,一下就烙在阿妈妮的背上。阿妈妮背上立刻冒出一缕青烟,发出嘶嘶的声音。阿妈妮痛得大叫一声,昏了过去。她的嘴唇都咬出了血。当时,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下涌到头部,胸膛就象要爆炸似的,再也忍不住了,准备跳出去跟敌人拚了。
就在这一瞬间,阿妈妮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的眼光一下看到人群中的我,看到了我的神情。她忍着剧痛,把眼睛一瞪,大喝一声:“不许动,听我说。”
这话好象是对敌人说的,可也好象是对我说的,这声音,好象是命令,是警告,使我站住不动了。
美国鬼子听得金大娘这么说,放下了枪条,叽哩哇啦说了一通。那个踢过金大娘的翻译官就冷笑着对金大娘说:“老婆子,你到底怕了?那就讲吧,谁是你的同志?把游击队分子交出来,马上就放你,美国军队是最讲人道的,你不要错过了机会。”
“‘怕?我们朝鲜人民从来不怕你们这帮野兽。”阿妈妮顽强地昂起头来,脸上全是汗珠,血水和汗水黏住了头发,把额上的一绺白发都染红了。她大声说:“你们烧吧,杀吧,人民军和志愿军同志会替我们报仇的。”
“报仇?嘿嘿。说不定,你的同志就在这里。”美国鬼子用手向人群一指,眼前的同志都不来救你,你还盼什么呢?”
“‘我盼什么?我盼我们的队伍早一天打回来,盼望他们成千上万地消灭你们这帮野兽,把你们消灭干净,到了那一天,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阿妈妮大声说着,目光却直射着人群中的我。她的话是对敌人的愤怒声讨,也是对我的严肃关照,好象在说:要忍住,同志。一定要把情报送回去,给敌人千百倍沉重的打击,来替大娘我报仇,替千千万万朝鲜老大娘报仇。”
“后来怎么样?”王鹏宇听出了神,心情激动地问。
“敌人问不出结果,就把金大娘押回去关了起来。当天晚上,我乘着天黑钻进后山,连夜回到了部队。第二天,五次战役打响了。部队当天下午就解放了上驿川一带。我马上到桥朔里来找金大娘。听村里朝鲜老乡说,战斗一打响,在敌后配合作战的游击队就消灭了村里的敌人,把金大娘救出去了。几天后,部队在消灭了敌人大量有生力量之后,转移回到铁牛岭一带。以后,我就没有再见到过阿妈妮……。没想到,这一次我又见到了她,更没有想到,阿妈妮就是金东涣的妈妈,阿爸吉就是鹰嘴峰朝鲜人民游击队的队长。真是英雄的一家呀。”
王鹏宇从张青山手里拿过短剑,紧紧地握着,激动得好久没有开腔。
“我永远不会忘记阿妈妮的话。”张青山象是对王鹏宇,也象是对自己说,“它使我常常想起我们侦察员的责任。我们是首长的耳目,只有出色地完成侦察任务,让咱们大部队狠狠地打击敌入,坚决、彻底、干净地消灭敌人,这才是真正为祖国人民和朝鲜人民报仇,这也正是金大娘对我们的期望。”
“班长,我明白了。我也永远不会忘记阿妈妮的话。"王鹏宇小声说,把短剑珍重地交还张青山。
“明白了就好,我们以后的任务还艰巨着哪。”张青山藏好短剑,站了起来,“该走了。咱们直奔百尺潭,找谭营长他们去。"
王鹏宇也站了起来,他望望林外空旷的、黑暗的山野,担心地说:
“折腾了一夜,方向都弄糊涂了,咱们该往哪边走呢?”
张青山望望天空,又望望山野,默了默神,果断地向正前方的一条山梁指了一下,说:
“照直走。”
“照直走?”
“你看,”张青山指着满天的繁星,亲切地对他说,“那七颗闪亮的星星,就是北斗星。夏天,北斗星的斗柄指着正南。百尺潭的方向在东北。正是我们眼前这个方向。记住,我们侦察兵常常夜间活动,望到了北斗星,就不会迷路。好,现在我们就照着北斗星指引的方向,照直向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