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雅间，熏香袅袅。
走上三楼的公孙庆笑嘻嘻的问刘阁主：“阁主大人，这次回来的是我大哥还是二哥？”
"都在北境。"刘阁主抿了口茶，"你以为我设宴是为了他们？"
公孙庆的笑容渐渐凝固，皱了皱眉头：“不对啊......难道你请我们吃饭......还有那个姓白的，你们不是为了我大哥二哥？”
阁主看到他的惊诧，反而笑了出来：“怎么，我们就不能真的请你帮忙，来这里感谢你？”
公孙庆苦笑两声：“您别逗我了，你们这计划谁来都行，干嘛非挑我？而且，”他指了指周围，显然不包括大刘：“这里是什么规格的地方，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阁主的笑意更浓。
“拿黄鹤楼三楼来接待未来的公孙家主，难道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吗？”他特意狠狠地咬了‘公孙家主’这四个字。
“公孙家主？”公孙庆还没有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我？”
阁主摆了摆手：“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吗？关于我们为你演了这一出？”
公孙庆顿时感觉口干舌燥，下意识扶住一旁大刘的肩膀："不可能，怎么会是我？"
“我也想问，怎么会是你？”
公孙庆感觉脑子一团乱麻，自己怎么可能是家主？大哥二哥怎么会同意？那些叔叔嫂嫂怎么可能同意？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
“没错。”阁主仿佛可以洞穿公孙庆的内心：“就在刚刚，现家主公孙文龙刚刚从你爷爷的院子里出来，就宣布你未来家主的身份，在此之前不满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敢继续发声。”
“所以，你就是公孙家主。”
琴音骤起，丝竹悠扬。
原本嘈杂的三楼雅间忽地安静下来，帷幔轻拂，一队舞女踏着乐声款款而来。大刘瞪大了眼睛，手里的筷子悬在半空，连鱼肉掉在桌上都没察觉。
公孙庆本无心观赏，此刻他脑中仍回荡着“家主”二字，思绪纷乱如麻。可就在他无意抬眸的刹那——
一道寒光掠过眼前。
领舞的女子手持长剑，衣袂翻飞如雪，剑锋所过之处，似有流风回雪之姿。她的剑不似杀伐之器，倒像是肢体的延伸，每一次翻转都带着难以言喻的韵律，宛如月下独酌的谪仙，清冷而不染尘埃。
公孙庆呼吸一滞。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不施粉黛，不显媚态，却让人移不开眼。
刘阁主瞥见他怔愣的模样，嘴角微扬，却识趣地没有出声。有些事，点到即止才最妙。
乐声渐急，女子的剑势也随之凌厉，最后一道寒芒划过半空，她收剑而立，微微欠身，飘然退场。
直到人影消失，公孙庆才如梦初醒。
“白诗诗，黄鹤楼的头牌。”刘阁主慢悠悠地抿了口茶，“楼主从小收养的义女，琴棋书画、剑舞骑射，样样精通。”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公孙庆一眼，“若是喜欢，我倒可以牵线，只不过……”
他故意顿了顿，笑道：“以你如今的身份，恐怕不太合适了。”
公孙庆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夜色渐深，公孙庆独自走在回府的路上，脑中仍回荡着那抹剑影。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家主，更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形下，遇见这样一个女子。
——像是一场荒诞的梦。
可当他抬头望向公孙府巍峨的大门时，现实又重重压了下来。
......
舞女们的嬉笑声从帘幕后传来。
“诗诗！那个公孙公子眼睛都看直了！”一名舞女凑到白诗诗身边，挤眉弄眼，“我看啊，他八成是看上你了！”
其他女子也纷纷起哄：“就是就是！人家可是未来的公孙家主，诗诗要是嫁过去，咱们也能沾光呢！”
白诗诗轻叹一声，指尖抚过剑鞘，自顾自说道：“现在都在传，白竺的大军都已经快要压到我们边境了。”
“反观我们锦江，离边疆也就百余里，官贵腐败，军兵懦弱，好不容易一个公孙家的公子就这副德行，哪有心思谈这些事？”
众人一时噤声。
半晌，才有人小声嘀咕：“这……关我们什么事？”
白诗诗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站着，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孤清。
夜风微凉，庭院中竹影婆娑。
公孙帝侍负手而立，苍老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他的目光穿过云层，仿佛在凝视某种遥远的、不可名状的东西。
公孙文龙站在他身后，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沉默地攥紧了拳头。
直到——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
公孙庆缓步走入，脸上混杂着困惑、抗拒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为什么是我？”他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老人没有回头，只是轻笑一声：“为什么是你？”
“我没有这个能力……”
“我已经把我起家的本事都教给你了。”
“叔叔婶婶不会同意……”
“在这个家里——”老人终于转过身，浑浊的双眼骤然锐利如刀，“我说了算。”
空气仿佛凝固。
公孙庆呼吸一滞，某种沉重的预感压上心头。
老人重新望向月亮，声音忽然变得飘忽：
“白竺国三百万大军压境，而我赤龙国……”他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倾尽全力，也不过百万之数。”
公孙文龙猛地抬头，脸色瞬间惨白——他的儿子，此刻正在前线！
“赤鸿帝只会玩弄权术，三大将各自为政……”老人缓缓闭眼，“而锦江，将是他们第一个撕裂的口。”
公孙庆瞳孔骤缩。
他忽然明白了——
大哥和二哥已经回不来了。
或者说，已经活不下去了。
锦江若破，赤龙必亡！
“走吧。”老人疲惫地挥了挥手，“我累了。”
公孙文龙仍呆立原地，而公孙庆已默默转身。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奔跑起来——
不是逃离，而是奔向某种……宿命。
回到房中，公孙庆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动，仿佛在推演某种阵法。
3000守军……
边疆至锦江的地形……
白竺七大将的关系……
突然，他的思绪被后颈一阵剧痛打断！
“唔——！”
公孙庆甚至没来得及回头，眼前便陷入黑暗。
迷糊中，他感觉自己被拖行，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
“让你们杀了他，带回来干什么！”——是李赞尖锐的嗓音。
“公孙家的公子，我可不敢动手。”陌生的男声冰冷如铁，“要杀，你自己来。”
“那你们就找个荒山野岭，把他扔了喂狼，这可以吧！”李赞说到。
“原本的价格，再加三成。”
“你......”李赞气的声音都在颤抖：“就这样，快滚！”
公孙庆感觉到自己被背起来移动，很快又再次昏死过去。
夜风掠过庭院，竹叶沙沙作响，仿佛无声的叹息。
公孙靖，曾经的“帝侍”，如今只是一个垂暮的老人，静静地望着儿子和孙子离去的背影，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他的眼神逐渐褪去浑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如刀的锋芒。
“公孙前辈，真的决定留在这里等死？”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阴影处传来。一名身着墨色劲装的消瘦女子缓步走出，眉目如画却带着肃杀之气。
公孙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不然呢？像条丧家之犬一样逃到后方，眼睁睁看着你们溃败？”
女子眉头微蹙，似乎想再劝，却被他抬手打断。
“三天。”老人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我能给你们争取三天时间布防，给锦江城的百姓三天逃命。”他嘴角扯出一抹笑，像是自嘲，又像是释然，“这副老骨头，总算还能派上点用场。”
女子语气略有嘲讽：“三千对三百万……不愧是先帝的义弟，气魄不减当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又补充道：“若您肯回后方，陛下愿让您统率三十万边军，我们未必会输。”
“陛下？”公孙靖突然冷笑一声，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讥讽，“陛下日理万机，哪有空管我们这些小民的死活？”他的声音无比嘲讽：“我们生老病死——不劳陛下费心！”
女子被他的气势所慑，后退半步，最终只是深深一揖：“既如此……晚辈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