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满洲国H县警察科
伪满洲国,H县警察科那灰扑扑的办公楼里,弥漫着一股压抑又沉闷的气息。走廊的灯光昏黄黯淡,像是随时都会熄灭,墙壁上贴着各种日文的布告和标语,在这死寂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刺眼。
张书江,这位被大家称作“老太太官”的警察科警佐,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眼神有些游离地翻看着一份文件。他身形清瘦,面容和善,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但依旧难掩骨子里的温和。他虽然身处这个为日本人效力的职位,可内心深处,对那些被压迫的同胞和充满热血的爱国青年,总是怀着一份不忍与同情。他出身平凡,却天生聪慧,凭借优异的成绩从国高毕业后被直招进警察学校,也因此精通日语。
突然,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高桥龙一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高桥龙一,来自北海道夕张市,曾经在煤窑里讨生活,后来从宪兵转做警察。他身材魁梧壮实,脸上带着一股凶狠劲儿,此刻更是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活像一头发怒的公牛。
“张书江!”高桥龙一用他那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大吼道,“你到底是怎么做事的!”他几步跨到张书江的办公桌前,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桌上的文件和笔墨被震得跳了起来。
张书江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和动作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高桥君,先别着急,坐下慢慢说。”他站起身,伸手示意高桥龙一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还慢慢说?”高桥龙一根本不理会张书江的好意,他一把抓起桌上收缴上来的《呐喊》和《彷徨》,在空中挥舞着,“看看这些!这些危险的书籍!那些东北青年读书会的人一次又一次地聚会,我们却连他们的影子都抓不住!你这个正职警佐是怎么当的?”他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张书江,仿佛要用眼神把他生吞活剥了。
张书江的目光落在那两本书上,心里微微一紧,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高桥君,这些青年不过是爱读书罢了,至于这么大动肝火吗?”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要把高桥龙一手中的书拿过来。
高桥龙一却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张书江的手,更加愤怒地吼道:“爱读书?你难道不知道这些书里藏着多少反日的思想吗?他们这是在煽动叛乱,是对大日本帝国的背叛!”他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震得窗户上的玻璃都嗡嗡作响。
办公室里其他的警员听到动静,都纷纷探过头来张望。有的警员面露惊恐之色,赶紧低下头假装忙碌;有的则露出无奈的表情,对这种场景早已见怪不怪。几个日本警员聚在一起,小声地用日语议论着,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张书江和高桥龙一。
“高桥君,我当然知道这些书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但是我们也不能仅凭几本书就认定那些青年有罪啊。”张书江耐心地解释着,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们也许只是对文学感兴趣,并没有什么恶意。”
“哼,对文学感兴趣?”高桥龙一冷笑一声,脸上的嘲讽之意毫不掩饰,“你以为我是傻子吗?这些都是借口!他们就是想反抗我们,推翻大日本帝国在满洲的统治!”他说着,突然把手中的书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用脚使劲地踩了几下。
高桥龙一:那个姓陈的,陈辉,一定要抓住,送到J城!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就十天!
张书江看着地上被践踏的书籍,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书捡起来,轻轻拍去上面的灰尘,说道:“高桥君,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一帮穷学生,能有什么大出息?”
高桥龙一看着张书江,气得浑身发抖。他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张书江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是不是也和那些反日分子一样,心里对大日本帝国不满?我警告你,张书江,别以为你会说几句日语,就可以为所欲为。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对抓捕这些反日分子不上心,你这个警佐的位置就别想保住了!”他的脸几乎贴到了张书江的脸上,嘴里喷出的粗气喷在张书江的脸上。
张书江被揪着衣领,却没有丝毫慌乱。他轻轻地掰开高桥龙一的手,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淡淡地说:“高桥君,我是警察科的警佐,自然会履行我的职责。但是抓人也得讲究证据,不能随便冤枉好人,一个教书匠,另几个学生看几本书,没必要上纲上线吧?,再说他们总换地方,也不好抓现行吗?”他的眼神平静而坚定,直直地迎上高桥龙一的目光。
高桥龙一被张书江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他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嘴里嘟囔着:“你给我记住了,张书江。这次的事情要是办不好,你就等着瞧吧!”说完,他转身一脚踢开办公室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张书江。张书江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坐回到椅子上,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前方。他知道,这场风波只是一个开始,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那些被收缴的书籍,此刻静静地躺在桌上,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时代的悲哀。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青年充满朝气的脸庞,他们对知识的渴望,对自由的向往,就像黑暗中的点点星光,让他在这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希望。可现在,这些希望的星火却面临着被扑灭的危险,而他,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乌云密布,仿佛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张书江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手中轻轻地抚摸着那两本被高桥龙一践踏过的书,思绪飘向了远方。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片被日本人践踏的土地,那些在战火中流离失所的同胞。他虽然身在伪满洲国的警察队伍里,但他从未忘记自己是一个中国人,他的心中,始终燃烧着一团爱国的火焰。只是,在这黑暗的时代里,他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夹缝中坚持多久,也不知道那些充满热血的青年们,是否能够冲破这重重的黑暗,迎来光明的那一天。
这时,一个刚毕业年轻的中国警员悄悄地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后,小声地对张书江说:“张警佐,您没事吧?那个高桥龙一太过分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和敬佩。
张书江抬起头,微微一笑,说道:“我没事,谢谢你。”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能忘记这片土地上的同胞。”他的声音很低,但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重地砸在了年轻警员的心上。
年轻警员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光芒,说道:“张警佐,您放心吧,我们都明白。我们虽然人微言轻,但也会尽自己的一份力,保护那些善良的人。”说完,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挺直了腰板,仿佛在这一刻,他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了。
张书江看着年轻警员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在这黑暗的世界里,还有许多像他一样的人,虽然身处困境,但心中的正义之火从未熄灭。他们就像一颗颗星星,虽然微弱,但汇聚在一起,就有可能照亮这片被黑暗笼罩的土地。
夜越来越深,办公室里的灯光依旧昏暗。张书江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中的书仿佛有了生命,在这寂静的夜晚,与他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他知道,前方的道路充满了荆棘和危险,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都要尽量维护住心中的那一份正义,保护这片土地上的希望。因为,他是一个中国人,他的根,深深地扎在了这片土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张书江缓缓地站起身来,他轻轻地把那两本书放进了抽屉里,仿佛把所有的希望和信念都一起藏了起来。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警服,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了办公室。在这黑暗的走廊里,他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但却充满了力量。他知道,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也是充满挑战的一天。但只要心中有光,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他就是我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