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舒说完，又看向楼明月，小声问道：“娘娘您呢，您希望怀上皇嗣吗？”
楼明月知晓青舒是问她心中真正的想法，或许在此之前，她还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应不应该为赫连临城生下一个孩子，可今天，她同赫连临城交心之后，她便开始幻想腹中孩子的模样。
她希望生一个像赫连临城的男孩儿，或者生一个像自己的女儿，这样无论以后自己是否能一直陪在赫连临城的身边，他都不会觉得孤独。
楼明月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神中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青舒一眼便看出来，她们家娘娘的心思了。
青舒嘟了嘟唇，“娘娘想为陛下生个皇嗣，是吗？”
“不是皇嗣。”楼明月改正了青舒的话，“我只是想要生一个孩子，男孩儿或者女孩儿都行，他有着我和陛下共同的血脉，他会叫陛下爹爹，叫我娘亲。”
楼明月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语气很是坚定，哪怕她知道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办法实现，皇家的孩子是不可能会叫出爹娘这样的称呼的，这不合礼制。
但她心中有这样的期盼，她心中对腹中的孩子所有的期待，都只是因为他是自己和赫连临城共同孕育的孩子，这个孩子带着赫连临城对自己所有的爱来到自己的身边，他会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赫连临城有多爱自己。
但青舒看着楼明月的眼神中却带着担忧，她们家娘娘有了在这宫中最不应该有的东西，她家娘娘爱上陛下了。
可是皇上的爱能有多长远呢？皇宫中三年便要选一次秀女，一波新人入宫笑语欢颜，陛下的心中还能有几分旧人的位置？
这宫中，好看的皮囊一批又一批，唯有将权利才是永恒不变的话题。
可她家娘娘从入宫开始，便没想过要与谁争什么，从头到尾，她所倚仗的，都是皇上的宠爱，可皇上的宠爱，真的能靠得住吗？
曾经宫中也有不少被盛宠的女子，可如今那些女子都在哪里呢？十之三四已经沉寂，十之三四已经化为白骨，还有十之一二，如今只怕还在冷宫中熬日子。
在娘娘之前，不是没有受宠的妃子，在娘娘之后，自然也未必就没有了。
“青舒在担心什么呢？”楼明月看出青舒的沉默，当即便开口问道。
“娘娘，”青舒的声音里都是担忧，“这宫中，近几日传了不少流言蜚语。”
“我知道。”楼明月笑呵呵的说道，“说我怀有身孕了嘛，她们说就让她们说去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青舒却没有楼明月这么好的心态，她蹙着眉头，“不仅如此。”
楼明月抬头看了一眼青舒，嘴上没说，但表情已经告诉青舒她的疑惑：哦，还有些什么？
“快到选秀的日子了。”青舒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着楼明月的神色，果然见到楼明月一愣。
青舒以为楼明月是在伤心，但其实楼明月只是在想，这么快就要选秀了吗？
她当初入宫，是太后懿旨，当时皇上才刚登记没多长时间，正值国丧，不好大肆选秀，但皇上的后宫中也只有当初皇上还只是皇子时府上的那几个人，着实算得上人烟稀少。
一个皇上的后宫，女子的数量还比不得臣子，传出去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太后索性便从朝臣府中选了几个乖巧听话的姑娘。
名义上是给皇上选几个妃嫔传宗接代，但其实太后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楼明月当时也没能免了这一难，但最终她在太后和皇上中间选择了皇上。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她之所以选择了皇上，大概并不是因为皇上能够在这场战斗中胜出，而是第一印象中，皇上的手段比太后更加狠辣。
太后不过是在言语上威逼利诱，但是对她还算是和蔼。
皇上就不一样了，她第一次见皇上，就是皇上在亲眼监督一场仗刑，受刑的是当时传言皇上最为宠爱的妃子，楼明月清楚的记得，当时温弱水的血流了半条小路，停在她的脚下。
楼明月吓坏了，所以在皇上问她究竟站在谁那边的时候，她因为害怕自己会落得和温弱水一样的下场，被逼无奈选择了皇上。
际遇之所以叫际遇，就是因为有其奇迹之处，谁又能想到，她竟然又和皇上交心的一天，她竟然成了赫连临城亲口承认的心尖尖上的女子。
想到方才赫连临城将自己紧紧的抱在怀里，俯在自己的耳边对她说，“这一生只她一人”，楼明月到现在也还觉得这经历并不真实。
毕竟，他是皇上。
历朝历代，从未有一个皇上，只执着于一人。
且如今后宫中已经有了不少人，上有皇后，下面有妃嫔，她不过是众多女子中的一个，只是现在这个时候，显得有些特别而已。
眼见着，距离赫连临城登基之后的第一次选秀也只有两个月了，届时，这宫中应该要热闹不少了吧。
人多，自然就热闹了。
有热闹的地方，自然就有沉静下来的地方。
楼明月终于没那么开心了，她大概已经想到了自己以后的日子，同这个斗，同那个争，会不会渐渐地，她也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她素来不喜欢争夺，她一直认为是她的就是她的，谁都抢不走，能抢走的，便说明不是她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和心态活了十八年了，她从未有过患得患失的感觉，直到今天，她才确认了赫连临城对自己的心思，却又要开始担心失去他了。
楼明月终于意识到，自己变了。
变成了她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人常道：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这句话放在如今皇宫中的场景，也正合适。
被偏爱的在伤春悲秋，而不被偏爱的只能独自筹谋。
静妃是一个，楼星辰是一个。
“娘娘，太后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墨玉跪坐在软榻前，给沈沉婉捶着腿，眼底还有些沉思，“让娘娘去试探，可是是否有孕这种事情要怎么试探？”
沈沉婉却缓缓摇头，“你想差了。”
“想差了？”墨玉不解，可太后当时确实是这么说的呀。
“你可知道，太后为何让我去做这件事情？”沈沉婉语气轻缓的问道。
墨玉心中想着是因为太后信任她家娘娘，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出来了，但是沈沉婉却摇了摇头，“太后也在试探了。”
“试探本宫是否得用。”
墨玉似懂非懂。
墨玉是沈沉婉贴身的宫女，太多事情需要墨玉去做，沈沉婉也就耐着性子给她解释。
“先前本宫失手，连累了家里，承蒙太后搭救，但是也因为此时，太后对本宫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如今她就是在试探本宫的能力。”
沈沉婉沉声说道：“所以，这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可德妃同楼贵人那般说了，便是有孕，她也定然会刻意隐瞒，就算娘娘出手，试探出结果的可能性也并不大。”尽管墨玉已经大概懂了太后的用意，但还是为她家娘娘担忧。
“试探？”沈沉婉又摇头，“对我是试探，对德妃，可不是！”沈沉婉的声音里，竟然有了杀意。
“太后要的是万无一失。”
墨玉没有问出口，但也在疑惑，何谓万无一失。
“以太后的格局，如何会和一个孩子过不去，连皇后腹中的那个，太后都没有想过要动，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德妃腹中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孩子烦心？”
“太后要的，是一个教训，给德妃的，也是……”沈沉婉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给皇上的。”
墨玉猛然瞪大了眼睛，似是听到了什么不能置信的话题一般。
太后，要给皇上，一个教训？
不过，墨玉再想，太后和皇上从来都是面和心不和，这种事情莫说满朝文武了，就连民间都已经隐隐有些传闻了。
所以，太后想要做些什么，让皇上乖乖听话，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那么，如果太后的重点并非是放在可能存在于德妃腹中的孩子身上，又想给皇上一个教训……
墨玉又是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太后娘娘竟然是想要德妃的……”
那个字，墨玉的嘴几次张合，都没敢说出口，一方面她身为一个下人，确实不该议论主子的事情，另一方面，她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但沈沉婉却很欣慰，“命”之一字，从沈沉婉的嘴里吐出来，她的声音像金玉落在地上一般的清脆，却又让人听起来顿觉毛骨悚然。
墨玉手上的动作都顿了好一会儿，她虽然在府上的时候就跟着沈沉婉，但并不是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只是整理房间的二等丫鬟。
入宫之后，两个大丫鬟相继出事，便由她顶替上来，因为一家子的身契都在府上捏着，墨玉对沈沉婉的衷心自然不需要怀疑。
可也正是因为她并非从小就贴身在沈沉婉身边伺候，见过的世面并不多。
在沈沉婉看来，就是有些大惊小怪不经事了，不过眼下身边也没有可用之人，便只能让墨玉顶替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