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鸾黑着脸，提着盒子踏进屋内，瞥了一眼在书房里静坐的万俟彻。
既然是圣旨，那么他早该知道时芷珊要嫁过来了，她严重怀疑他先前让她搬去如意宫住是存心想折辱她。
她置气地将盒子往新案几上一扔，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吓得搬物件的小厮都抖了抖。
见他还是不为所动，她粗鲁地将盒子掀开，盒子像散了架一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盒里放了六个小瓷瓶，胭脂色布作塞子，她神不守舍地取出一瓶，一时没抓稳，小瓷瓶“垮啦”一声，碎得满地都是。
她去门外捡了个扫帚，蹙着眉头将碎瓷片扫进簸箕里，弯下腰，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几个小厮边做工边时不时地抬头望她几眼。
面前忽地出现了一双漂亮的云头履，耳边响起他洋洋盈耳的声音：“怎么弄的？”
她低着头，望不见他的脸，使扫帚的力气也大了些，簌簌地戳在地板上。
又想到他先前让她落了这么大个面子，嗤笑一声，用吊儿郎当的语气开口道：“手滑了呗。”
下一秒，她两眼一黑，整个人被他摁在怀里，她下意识地推攘他的胸膛，却发现她竭尽全力都拉不开二人的距离，嘴里咿呀呀地骂着一串串脏话最后都变成了“呜呜呜……”
她使劲浑身解数，终于露出个脑袋来，视线一定，才发现小厮们正结着伴，低眉顺眼地往门外走去。
他侧过身子，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你衣服是怎么破的？”他的音色低沉暗哑，像极了沙粒从玻璃漏斗中落下的声响。
衣服的确是破了，但顶多算是破了一个小洞，比起现代露肩装，真是小巫见大巫，所以她一路上压根没在意，该抬手就抬手，该放手就放手，但在这群闷骚的古人眼里，肯定就……
“一女人撕的，”苏鸾皱着鼻子想了半天：“……一个丫鬟，嗯。”
他眸子立马沉了下来，开口时语气冷冰冰的：“谁？”
她正欲回答，但愣生生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那人的名字，连长相都忘得差不多了。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路人脸吧……
她拨弄着手指，咬着唇，皱着眉，冥思苦想的样子像极了书塾里背不动文章的学子。
“没想着，下次再说吧。”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撞上他仿佛看傻子一般的眼神，她心虚地低下头争辩道：“那话怎么说来着，君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借你手多没劲啊，我得亲自……”那张英俊潇洒的脸全神贯注地盯着她，他的眼睛微微一眨，仿佛有星星落下。
她脸上蹿过一道绯红，急匆匆地推开他的身子，脸蛋跟烧着了似的：“你……你现在可是有妇之夫了，我们得保持距离。”
万俟彻挑眉：“有妇之夫？”
一想到今天他将她耍了一通，气得腮帮子鼓起，阴阳怪气地说：“你不是很快就要升官成驸马都尉了吗？瑞亲王大人！”
听见她酸溜溜的一通埋怨，他发出一声哂笑，用扇柄戳了戳她的脑袋：“哪个官大都不清楚，还在那‘升官’……”
话毕，她气得连话都说不顺溜起来，鼻子呼呼喷气，眼睛忽闪忽闪的。
见她无可奈何的样子，万俟彻顿时哈哈大笑，她一度怀疑他笑得下巴都快掉了。
她赌气地往门外走，铆足了劲地踩地板，本想以此抗议，不料落脚的力气都噌噌地往她脚掌上拍，疼得她龇牙咧嘴。但为求体面，她活生生把快跳出喉咙嗟叹给咽下去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物理老师诚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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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到大殿，她就看见柳芊芊腰肢轻轻摆动，迈着轻盈步子往星罗居走去。她梳着垂髫，头顶斜插着一支年琪玥珠钗簪，手拿一玲珑捧盒，身着一袭湖蓝色的缎地绣花百蝶裙，脚上穿一双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缎鞋，手上的袖子轻轻一挥，恍若仙子下凡。
见来人是苏鸾，柳芊芊立马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眸中闪着若隐若现的情谊，眼角一颗美人痣缀得恰到好处，艳色绝世。
“姑娘，姑娘……”她轻轻唤了几声，才把苏鸾游离的意识给拉回来。
她福着身子，诚挚地说道：“姑娘当日舍命相救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他日姑娘若有所求，小女子定当为姑娘赴汤蹈火。”
苏鸾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连忙将她扶起，红着脸说道：“没事，应，应该的。”
柳芊芊这才微微立起，苏鸾这才发现，她居然比她高出半个头……
顿时，她突然意识到她不止在她心目中形象高大，连在现实里的形象也十分高大。
“姑娘名叫？”她轻声问道。
“苏鸾，嘿嘿，你叫我小鸾就行。”
柳芊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哦，原来是……苏姑娘。”
她抿了抿唇，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困惑地问道：“你听说过我？”
柳芊芊的身子微微一侧，眼神往万俟彻所住的星罗居飘去：“略有耳闻。”
见她似乎有急事，苏鸾憨憨一笑，说：“那，那我就先走啦，有空再找你玩。”
在雍国生活的这么些日子，她深知古代女子的不易，所以她未曾因她职业有过一丝一毫轻视鄙夷的态度。
柳芊芊得体一笑，点了点头以示告别，苏鸾便转过身子眉欢眼笑地走了。
——
“我去，刚刚进去那姑娘谁呀，你就这么放她进去了？”罗淮十分嫌弃地说道，似乎对他这个搭档很不满意。
胖侍卫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我，我也不咋明白，她说要去见咱王爷，我一开始还……然后她就这么，这么一笑，我就……”
“行啰，别说话了，唧唧胶胶的，说半天也听不懂你说啥。”
罗淮见苏鸾蹦蹦跳跳地从大殿上走出来，脸红耳赤地朝她一笑：“苏姑娘，今儿去哪呢？”
她调皮地单眨眼：“我去锦绣阁一趟。”
“哦，锦绣阁，锦绣阁，那可行，好……”罗淮摸摸后脑勺，支支吾吾地说道。
直到苏鸾的背影浓缩成小小的一个点，他才把目光给收回来，然后哀怨地叹了口气。
胖侍卫望着罗淮思春的模样，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