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大碍，让娘娘好生休息，放松下心情，莫要再多劳心便可。”唐子珏耐心回答青舒的问题。
又对着青舒交代两句：“你家娘娘心情不好，多陪她说说话，或者出去走走，莫要整日闷在宫中胡思乱想。”
“今日情况还并不严重，但若是继续这样郁结着，早晚要出大问题的。”
唐子珏的声音并不小，足够让不远处躲躲藏藏的小太监听得清楚。
青舒俯身应是，“奴婢记下了。”
看着青舒进殿，唐子珏背过身才收敛了唇角温润如玉的笑意，眼底终是染上了苦涩。
一步步背着夕阳走在路上，身后是绯红漫天，身前以湛蓝如海，心思泛着几分苦涩，说不清道不明。
一切都只有一句，“若是……该多好。”
若是什么呢？
怕是他终此一生，都再难以说出口。
殿中，青舒一边伺候着楼明月躺下，嘴里也在不断念叨着楼明月，“娘娘日后可要小心些，瞧瞧这手上伤的。”
“是是是，我知道了。”楼明月无奈，这丫头自打奶娘出事之后，到是越来越奶娘化了，说话做事总是喜欢唠叨她两句。
“娘娘，你正经一点。”青舒一听就知道楼明月并没有将她的话听到心里去，当即脸上又挂着几分不满。
也是因为她们主仆的关系实在是好，也从来都不生疏，交谈起来更像是朋友一般。当然，在司空若镜看来，青舒更像是奶娘了。
“奶娘现在如何了？”楼明月又问了一句。
“琉月照顾着呢，太医早上来过，说是问题不大，再修养两日就能下床了。”青舒回道，嘴里又念叨了两句，“也不知道凶手究竟是谁，若是让我知道是谁推奶娘落水，我非要将她大卸八块！”
“奶娘都未瞧见人，这事儿还是让皇后娘娘去操心吧。”司空若镜这般说这，心里却想到那日在沿湖边上看到的那个小太监。
楼明月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人，但此事还要看皇后娘娘怎么审，身为皇后，她若是想要查一个案子，虽然未必容易，但也一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日。
且，楼明月心中有另一个猜测，小茹那日频频看向皇后，让楼明月不禁开始怀疑，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究竟同皇后有没有关系。
若不是皇后，又是什么人，值得皇后如此大费周章的护着？
但这些事情，终究只是她心中的猜测，没有证据她也不好同青舒讲，只打发了青舒去太医院帮自己拿药，交代青舒在拿药回来之后叫醒她起来吃，便睡下了。
这一夜的承熹宫平静的不像样子，却不知，御书房中闹翻了天。
小顺子不服管教，被打晕了两次。
直到小顺子都已经被带出去了，楼明枫的耳边都好像还回荡着小顺子的叫骂声，尖锐刺耳，扰乱心神。
楼明枫坐在赫连临城的左边，他皱着眉头说道：“陛下，微臣认为，此事是有人故意针对德妃娘娘的阴谋。”
“说来听听。”赫连临城心中也有这样的猜想，只是单单一个淑贵人，怕是没有那个能耐布置出这么大的一个局来。
“微臣以为，小德子吃了淑贵人的糕点坏肚子并不是偶然，那糕点之中必然有毒。”
赫连临城点头，却道：“只是那糕点如今已经无法查证了。”所以，究竟是糕点有毒，还是小德子肠胃不好，吃不得那桂花糕，还真是不好说。
楼明枫瘪了下嘴：“小顺子的疯癫也不会是偶然，只怕是有人对小顺子下手。”
赫连临城又道：“小顺子如今已经疯了。”莫说小顺子现在言语之间根本没有半句有用的话，就算是他能说出什么来，也做不得证据。
楼明枫又瘪了下嘴，还眨了下眼睛。
赫连临城同楼明枫相交甚笃，两人说是君臣却不妨交心，他自然看得出来，如今的楼明枫已经隐隐有了发怒的倾向。
只是因为自己这个皇上还在边上坐着，才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被陷害的那人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妹妹。
“淑贵人同太后相交甚密。”楼明枫深吸了一口气，将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压了下去，但声音已经越来越沉了。
“宫妃孝敬太后，也是寻常。”不能说明什么。
“如今宫中盛传德妃娘娘身怀龙嗣。”楼明枫又是深吸了一口气。好气哦，要压制不住了，怎么办？
“谣传而已，且此事并无根本的关联。”赫连临城始终神色淡淡。
楼明枫是真的忍不了了，右手猛地一拍身前的岸几，桌上的奏折震得掉落在地上几本，一边站着昏昏欲睡的李进海猛地瞪大了双眼。
“有刺客！”李进海下意识的喊道：“保护皇上！”
楼明枫这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扭身跪倒在地上！
天啊！那人是皇上啊！他到底做了什么作死的事情！
悄咪咪的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赫连临城的神色。
果然见到赫连临城脸色青黑，好像是要将楼明枫吞吃入腹的狠厉，“楼明枫！”
完了！楼明枫心下一叹。
楼明枫自幼入宫做了赫连临城的伴读，赫连临城了解楼明枫的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楼明枫自然也对赫连临城了解至深。
赫连临城从来同他讲话都是叫他“明枫”，自幼如此。
但若是自己惹了赫连临城生气，他便会压低了声音叫他“楼明枫”，往往这个时候，就算是，没有人拿着规矩来惩罚自己，他也逃不了赫连临城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惩罚。
自打赫连临城做了皇上，楼明枫已经很久没有从他嘴里听见过这三个字了，朝中那些老古板将赫连临城的脾气磨平了不少。
一年多没有经历赫连临城层出不穷的惩罚，楼明枫都忘记了眼前这人根本就是魔鬼呀！
楼明枫连连认错道歉，“微臣知错，皇上莫要生气了。”态度如同少时，他说“我知错了，殿下别气了”一般无二。
可楼明枫忘了，少时他便没有办法从赫连临城的手里逃脱，如今这样，自然也没有办法。
他也知道赫连临城不会真的重罚他，但赫连临城闹着玩的手段就不少啊！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回忆。
边上的李进海虽然不是早早跟着赫连临城的，但是也听说过赫连临城同楼明枫之间的交情。
且看着皇上并没有生气，好似只是在逗弄楼明枫一般，他索性帮着说了两句好话，“楼大人也是事出有因，陛下饶了楼大人这一次吧。”
赫连临城好像这会儿才瞧见李进海一般，眼睛眨了眨，好似想起来什么一般，“你，在，帮他，说话？”
随后，又好像是担心什么一样，在看见李进海神色慌张的那一瞬，赶在李进海跪下求饶之前，道了一句：“你下去吧！”
嗯？李进海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去！”赫连临城的声音重了一点。
李进海不敢违背赫连临城的命令，却在出门之前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楼明枫，眼神之中带着些许的担忧。
赫连临城敏锐的瞧见李进海的眼神，神色晦暗了一瞬，有些庆幸自己将李进海赶出去，也庆幸楼明枫只陷入在自己的悲伤之中，没有注意到李进海的神色。
“明枫啊！”赫连临城忽然笑容满面。
楼明枫跪在地上的身体一颤，要问他自小最怕什么，一是赫连临城叫他的全名，二是赫连临城笑容满面的叫他明枫。
赫连临城本不是经常笑的人，他高兴时候也就是扯扯唇角，笑得这么灿烂，一般来说，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若是对着旁人，楼明枫还能笑着看看热闹，可是今天承受这一切的人是他自己啊！
楼明枫为自己默哀了三吸时间，才抬起一张笑得分外明媚的脸，“陛下，微臣这就出去抓蚂蚁。”
他记得，上次自己得罪了赫连临城之后，赫连临城惩罚他去御花园里抓了一百只毛毛虫。
御花园那种地方，每日里都有花匠修理花枝，不知道有多少宫女太监的抓虫子，就怕啃噬了花木，哪里能找到那么多。毛毛虫？
可怜他在御花园里找了两天两夜都没能找到一百只毛毛虫，到现在他看到毛毛虫都还有心理阴影。
后来还是赫连临城见他实在太可怜，才饶了他，但是最后赫连临城说了一句狠话：“若是下一次惹本殿下生气，就罚你去冷宫抓一千只蚂蚁。”
赫连临城也记得抓蚂蚁的梗，但他想了想，觉得抓蚂蚁似乎太简单了，而且，李进海才刚刚出去，这会儿将楼明枫放出去，不是给他们机会嘛。
“站住！”眼见着楼明枫已经准备往外跑了，赫连临城喝了一声，“给朕研磨！”
楼明枫一瞬间从楼侍郎变成楼书童，却只能乐颠颠的凑到岸几旁边。
看到桌上自己的杰作，他也觉得自己该罚出去抓蚂蚁，皇上已经展开的奏折上面，一道浓墨泼洒，如今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些内容。
赫连临城看到奏折上的内容，才调笑着看向楼明枫，“你当真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