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临城将那奏折推到楼明枫面前,楼明枫伸长了脖子凑过去,才看到那张奏折竟然是弹劾他父亲楼明镜的。
楼明枫眨了眨眼睛,一副无辜的模样。
赫连临城自然知晓他不是故意的,不过是玩笑罢了。
“他说我爹强抢民女?”楼明镜指着奏折上的字迹问道。
这不是胡闹吗?就算是他不太喜欢他们府上那些姨娘们的行事作风,但是却也不能否认那些姨娘的脸长得确实好看。
且他爹的身份地位,犯得上去做强抢民女这样的事情吗?
现在造谣都不需要考虑这事情是否合理了吗?说他爹强抢民女都不如说他爹宠妾灭妻来的实在!
楼明枫不断地撇嘴。
赫连临城伸手照着楼明枫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能不能看清楚再说话?”
楼明枫这才认真又将奏折重新看了一遍,只见那被墨迹浸染的位置,好像写着“纵容子侄楼山海”。
所以强抢民女的人,是他爹的侄子楼山海,不是他爹啊!
“楼山海?”楼明枫皱着眉头思索,却怎么都想不到这人究竟是哪路货色。
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到,楼明枫将奏折合上,看了一眼封面,是户部尚书的折子,他才嘀咕了一句,“也难为陆大人了,竟然将我家的家谱记得这么清楚。”
可不是嘛,他都不认识的同辈,户部尚书却将人调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边,可不是为难他这么上心了嘛!
“你对此有什么想说的?”赫连临城一双眼睛扫了一眼奏折上的墨渍,看着楼明枫问道。
楼明枫盯着折子上的墨迹,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陛下,这折子若是这么送到陆大人的手里,怕是少不了被陆大人一阵念叨。”
赫连临城饶有兴味的“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让朕对你爹的所作所为视如不见了?”
“陛下这是什么话?”楼明枫一脸正色,“楼山海这獠,怕也就是沾染了一个楼字的姓氏,微臣都不曾听说过此人。”
“家父对陛下忠心耿耿,于公于私,微臣认为父亲并无可挑剔之过,楼山海此人的过错也并非是家父的错,还望陛下明察秋毫。”
楼明枫跪在地上,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焦急。
“你既然认为此事并非你丞相的错,又何必如此急躁?”赫连临城问道。
楼明枫却连愣都没愣一下,直截了当的开口:“但此人毕竟是仗着家父的名号为非作歹,若是陛下真要追查下去,只怕家父也要受到连带之责。”
赫连临城整理了一下楼明枫的意思,整体说来,就是这件事情本来和他爹无关,但是皇上要细细追究,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他爹也定然不会太无辜。
欲加之罪尚且何患无辞,更何况他爹这次,是确有其事呢。
楼明枫想了又想,觉得他们虽然不知道那楼山海究竟是哪座山哪片海,但既然能让户部陆尚书弹劾到他爹的头上,只怕这关系是确认无疑了。
而且,陆大人也不是会信口胡说的人,所以这罪名,想来也不是师出无名,这楼山海只怕当真做了那等强抢民女之事。
楼明枫说完,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番赫连临城的神色,见他神色无异,才继续说道:“若是陛下信得过微臣,微臣回去之后,定然会劝说父亲整治家风,规束族中子弟,定不让他们再为非作歹。”
赫连临城心下对楼明枫的解决方案还是满意的,毕竟不能因为一个小人物就惩治当朝丞相,尤其是如今这个重要关头,正是用人之际,丞相是他手底下最为重要的一颗棋。
丞相这人呢,虽然有些小毛病,但都不是不能容忍之事。做皇上的,最重要的就是将臣子的有点利用的淋漓尽致,再将其缺点化作把柄捏在手中,才能将这臣子驯服。
楼相是父皇留给他的肱骨之臣,相比于左相,他更倾向于将楼相留在身边重用。
“既如此,此事就交由你去办,观后效定夺。”赫连临城说完,便将摊在桌上满是墨渍的折子随手扔到一边。
一方面是因为楼明枫的办法确实可行,另一方面也是他并不希望因为弄脏了一张折子就被大臣们念叨个没完。
就在楼明枫已经不下十次的念叨“当皇上真是辛苦啊”这句话之后,赫连临城终于放下手中的御笔,伸了个懒腰,“不早了,就在宫中留宿一晚吧。”
楼明枫腹诽,这岂止是不早了,再过两个时辰就要早朝了!
现在睡,也最多就只能睡一个半时辰就要起床准备早朝了。
楼明枫在心底念叨了一句“皇上真不是人干的活儿”才抱着被子在龙床下打了地铺。
赫连临城的寝宫在金龙殿,但若是批阅奏折实在太晚,他就在御书房的后殿休息,今日便算是比较晚了,赫连临城便睡在了御书房的后殿。
楼明枫几乎是沾着枕头就睡着了,到是赫连临城,睁着眼睛回忆了好一会儿今日发生的事情,才合上双眼。
次日一早,天色还没大亮,赫连临城就已经在小太监的伺候之下起身了。
下床的时候,顺便踢了一脚躺在地板上的楼明枫,楼明枫翻了个身,滚回昨天晚上她铺好的地铺上,嘀咕了一声什么,又睡了过去。
赫连临城用小太监递过来的绢布擦了手脸,顺道又踢了楼明枫一脚。
殿内熙熙索索的声音不小,楼明枫本也没睡得太踏实,这会儿接连被赫连临城踢了两脚之后,终于渐渐清醒。
赫连临城此时已经穿好了龙袍,戴了冕冠,准备早朝去了。
见楼明枫迷迷蒙蒙的揉眼睛,只道了一句“去外面跪着吧”便带着一群小太监浩浩荡荡的去了中和殿。
楼明枫还一脸不明所以呢,就已经被守卫在外面的御林军架出去,摆弄了姿势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
石板路跪起来并不舒服,而且楼明枫也还没想清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情,竟然就被罚跪了。
难不成是昨晚那件事?可是自己不是已经陪着皇上批阅了一整晚的奏折抵罪了吗?怎么他还没消气吗?
还生气的话,不是应该让自己去冷宫抓蚂蚁吗?怎么又罚自己在这里跪着了?
而且,他现在好歹也是正三品的吏部侍郎,说不上早朝就不上早朝,这是不是不太符合规制?
楼明枫满心疑惑,而与此同时,心中同样疑惑的人,还有他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楼明月。
“你说兄长昨夜入宫了?”楼明月接过青舒递过来的绢布擦了脸。
“我也是刚刚才听说的,说是大公子昨晚并没有回府,同陛下在御书房过夜了。”青舒回道,又将牙刷沾了牙粉递给楼明月。
楼明月点头,梳妆打扮之后,承熹宫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楼星辰一脸谦卑的凑到楼明月身前,“姐姐可曾听说了,长兄昨夜入宫了。”
“嗯。”楼明月淡淡应下,她同楼星辰之间,没有那么好的交情,若不是为了楼家,她甚至连不愿意同楼星辰虚与委蛇。
吃早饭的时候同楼星辰说话,楼明月觉得自己会食欲不振。
楼星辰一脸恍然的说道:“如此说来,姐姐应当也知道长兄被陛下惩罚一事喽?”
“你说什么?”楼明月手中的糕饼“啪嗒”掉在桌上,摔得粉碎。
“姐姐不知道吗?”楼星辰皱眉,“方才我见姐姐神色淡然,还以为姐姐已经心中有数了,却不想,姐姐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回事?”楼明月开口问道,一边给青舒使了个眼色。
青舒收到楼明月的眼神,当即便安排人去打探消息。
“听说是因为姐姐昨日在御书房大闹了一场,陛下心中恼怒,不忍心伤到姐姐,心中的恶气又无法发泄,便半夜差人将长兄接入宫中。”
“据说,昨天夜里,已经在御书房跪了大半夜,后来长兄晕了过去,才在御书房里躺了半夜,今早是被陛下踢醒的,醒了之后连口水都不曾给过,便又被架出去跪着了。”
楼明月脸色大变,“你是说,陛下是因为我而迁怒兄长?”
楼星辰也一脸担忧的模样:“听说是这样的。”
“你听谁说的?”楼明月瞪大了眼睛,审视的问道。
“绿竹今日去浣衣局给我拿送洗的衣物,恰好听到淑贵人身边的冰露与同行宫女交谈,所说便是此事。”
“只是绿竹听得也并不多,冰露与那宫女便走远了。”楼星辰说着,“若是姐姐不愿相信,不妨叫绿竹进来与姐姐解释一番。”
楼明月摇头,“不必了。”这种事情,楼星辰没有必要骗自己,若是她骗了,那从绿竹的嘴里,也定然听不到不一样的答案。
“淑贵人……”楼明月神色莫名。
又是她!是凑巧,还是故意为之?
“我本以为姐姐知道此事,已经有了论断,却不想姐姐根本不知道此事。”楼星辰说着,脸上有些担忧,“如今陛下正在中和殿早朝,晚些时候,早朝散了,朝中重臣便会同陛下移步御书房商议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