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明月明白楼星辰的暗示。
稍晚一会儿,朝中重臣移步御书房议事,兄长被罚跪在御书房门口的消息,自然不胫而走。
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抓哥哥的小辫子以期能够牵连到父亲,若是今日被这些大臣知晓兄长如此,只怕会想尽办法的给兄长定罪。
兄长为了护着自己,决计会将所有的过错承担下来。
届时,不仅兄长名声扫地影响前途,只怕还会影响父亲在朝中的地位。
朝中重臣议事,自然少不了两位丞相,父亲和左相不对付,少不了要被左相针对两句。
若是因着兄长的原因,让父亲面子上难堪,就算是过了皇上这一关,父亲那里,只怕哥哥也要不好受的。
楼星辰见楼明月还在犹豫,心中有些着急,但为了避免楼明月怀疑到自己的身上,楼星辰也只能暂时按捺。
她确信楼明月一定不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
楼明月同楼明枫一母同胞情谊深厚,楼明枫又是因为她才被惩罚,楼明月如何能够视若无睹。
况且此事可能会引发的后续状况,她也都与楼明月明里暗里的说清楚了,尽管楼明月知晓自己现在不能冲动,却依旧不可能冷静下来。
有些时候,人就是这样。
明知道不该做,却因为某种原因而不得不去做。
现在的楼明月,就已经被眼前的境况逼到这个位置上了。
“本宫知道了。”楼明月声音清冷的说,“本宫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妹妹若是没有旁的事,本宫就不留妹妹了。”
眼见着楼明月已经下了逐客令,楼星辰也不多留,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青舒,你留在宫中看家,我出去转转。”楼星辰刚走,楼明月便起身准备出门。
青舒知晓楼明月心中焦急,也不好阻拦。
她只是个下人,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只能听从楼明月的安排,给楼明月披了一件薄披风,便让她出门去了。
司空若镜脚下不停,只朝着御书房赶过去。
距离散朝,应该还有半个时辰左右,若是能知晓事情的根本,她也好想办法来处理。
楼明月看到楼明枫的那一瞬便红了眼眶,她只看见楼明枫跪在地上的背影。
因着昨夜被临时叫进宫中,楼明枫身上穿的并不是官服,而是平素的兰花纹月白长衫。
入宫仓促,他的衣服太过单薄,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清晨的薄露已经浸湿了长衫的下摆,身上也沾染了些许尘土,连兰花都看不真切了,还有一处似是被钝器划破,撕了一个大口子。
头发也没来得及打理,又或者是被清晨的风吹得凌乱了,但不管怎么说,按照她听到的消息,楼明枫已经在这里跪了一个多时辰了。
“兄长。”楼明月的声音里带着颤音,脚步有些虚浮的朝着楼明枫跑过来。
“明月?”楼明枫听见声音转过头来,正瞧见楼明月朝着他跑,“明月,小心点。”他倒是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境况,反而生怕楼明月摔着了。
“兄长,这是怎么回事啊?”楼明月在楼明枫身前蹲下,眼眶含泪,她从未见过楼明枫这般狼狈的模样。
楼明枫伸手擦拭了楼明月眼角的泪,“没事,皇上和我闹着玩呢。”
楼明枫自认为没有惹到赫连临城,而且,只是罚跪而已,他什么时候怕过这个。
他也就是这两年被罚的少了些,先前那些年,他爹也总罚他跪,跟在赫连临城身边,还总是被赫连临城连累,罚跪那都是家常便饭。
只是这些事情他不曾与楼明月说过,楼明月便只记得他清风霁月芝兰玉树的模样,不知道他曾经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到底怎么回事啊?”楼明月听了楼明枫的话,只以为楼明枫是在安慰自己,泪水更是止不住了,声音里也带着哭腔。
楼明枫无奈,却也只能劝说:“当真是陛下同我闹着玩呢。”
楼明枫心中猜测,指不定是陛下有什么计划,让他大清早的出来跪着,怕是给谁看的吧,所以他也配合得紧。
这不,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整理,他还刻意咬破了嘴唇,往脸上扑了两下灰,还在地上滚了两圈,将衣服都染了尘土,力求让自己看起来更虚弱狼狈一些。
赫连临城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他同赫连临城自小一起长大,自认为比赫连临城的那些兄弟都要了解他。
若是真的生气了,雷霆手段可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了,只怕现在自己的尸体都被蚂蚁啃噬干净了,却只让自己罚跪,还是跪在御书房的门口,这不是摆明了要做戏嘛。
可楼明月却不以为然,她已经被眼前的兄长的惨状迷了心,只一门心思的不想让楼明枫受苦。
若是闹着玩,哪里会让他跪在这里,再等一会儿可就要散朝了,届时朝中重臣可能会过来大半,被他们瞧见兄长这副模样,日后指不定要怎么以此来奚落兄长呢。
楼明月眼中含泪,从袖中摸出帕子,要替楼明枫擦干净脸上的灰尘,即便是要罚跪,她也要让兄长体体面面的。
“别擦!”楼明枫当即朝后闪了下身子,“我好不容易弄上来的,别擦。”
楼明月眨了下眼睛,看着楼明枫,面露不解。
楼明枫打量了一下周边的几个御林军。
那几个御林军看见楼明枫的眼神,自觉的往边上挪了两步。待挪出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想要挪回来,又觉得不太合适,只能站在那里伸长了耳朵想要听听楼明枫要说些什么。
虽然说这皇宫里知道的越多,可能死的越早,但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也未必就能够安然无恙的活下去。
真正能活下去的是低调的人,知道却能当做不知道,但自己心中对万事都有准备,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楼明枫瞧见几个御林军的动作,知晓不好太过于为难他们,况且自己如今这幅模样,应该也求不懂他们吧。
故此,楼明枫俯身到楼明月的耳边,小声说道:“我猜陛下是想要做戏给一些人看,你不必多管,回宫去等消息便是。”
见楼明月还在迟疑,楼明枫只能继续小声说道:“若是陛下当真想要惩治我,何必让我在这里跪着,早就将我扔进天牢里去同蛇虫鼠蚁作伴了。”
楼明月半信半疑,楼明枫朝着她坚定的点了点头,“回去吧,什么事情都不要管,谁的话都不要听。”
“我同陛下关系斐然,若不是做戏,陛下不会这般下我的面子。放心吧,陛下会给我一个交代的。”
“快些回去,若是晚了,坏了陛下的计划,没准陛下真的会将我扔进大牢里。”
这样半是认真半是忽悠的态度,将楼明月忽悠回去了。
如今的状况,并不是她不愿意救楼明枫,而是楼明枫根本不让她插手,在她已经转身离去之后,还刻意叮嘱她,不让她去寻赫连临城。
她只能暂且先听楼明枫的话,回宫去盯着事态的发展。
楼明月走后,楼明枫朝着这几个御林军的领队使了个眼色,笑着说道:“劳烦兄弟帮个忙,腿麻了。”
那领队也知晓楼明枫的背景,到底不敢将人得罪了,这皇宫里啊,起起落落的见得多了,早晨被罚,兴许晚上就又要重新被重用了,想要在宫中如鱼得水,就不能得罪任何人。
他凑到楼明枫身边,蹲下身子,“可要小的帮您按按腿?”
“不敢劳烦。”楼明枫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两张银票,塞到领队的手里,“兄弟们大早上就在这里值守,辛苦了,这点心意,请兄弟们下值之后去喝酒。”
那领队推脱了两下,嘴里说着“这可不敢收”,最后还是没能推脱过去,看着楼明枫将银票塞进自己的荷包里。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他很明白,“不知楼大人有什么要小的去办的?”
楼明枫不好意思的说道:“方才,德妃娘娘过来一事,还请兄弟们帮我保守秘密。”
领队略有些为难,“这事儿,陛下不问,兄弟们自然不会多嘴,只是德妃娘娘来此这一路上,未必没有人瞧见,楼大人想要瞒,怕是也瞒不住。”
说完,他作势要将荷包中的银票逃出来还给楼明枫,却被楼明枫按住手,“我也不让几位为难,陛下不问几位不要说便是,陛下若是问了,几位大可照实说。”
领队看了楼明枫一眼,楼明枫继续说道,“若是陛下从旁人口中得知此事,我也就没办法了。”他叹了口气,一副自己已经尽力了的模样。
领队想了想,觉得此时对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坏处,只是隐瞒,并不是欺骗,谈不上欺君之罪。
若是陛下日后问起此事,他也可以用陛下不曾过问,他想着这等小事不敢劳动陛下,便不曾上报为由推搪过去。
至于陛下要从旁人的嘴里听说此事,那也与他们无关了,毕竟瞧着楼明枫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的样子。
领队猜测,楼明枫大概是在赌,赌陛下不会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