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一路，足足半日，楼明月都没有掀起窗布，同青舒一般看外面的风景。
或者说，她是没有勇气去看，去看那座变得越来越小的城。
也许楼明月这样就能忘记，那曾是自己以为希望的地方。
天蒙上了一层赤红，马车缓缓停下。青舒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却只见楼明月微微起身。
“走吧。”
一落地，楼明月便朝前望去，寺庙挺大，且整洁，迎面而来的尼姑也是面色和善。
她垂了眼，同主持寒暄两句，便跟人进了寺庙。
总算还有一件好事。
承熹宫中，楼星辰正拿着书信乐呵呵的笑，“父亲现在才反应过来，我才是这个家真正有潜力的人，楼明月现在怕已经到了云安寺，她就该在那里带上一辈子！”
她顺着窗户看向寂静的主屋，心情极好。
楼星辰坐在梳妆台前，“柳红，替本宫梳妆，要显得温柔一点的。”
“贵人，这么晚了，您是要去哪，而且贵人您不是通常都喜欢惊艳一些，今日怎么......”
“那当然是去见陛下了。”楼星辰唇角微勾，“陛下虽然对楼明月失望，但情意一般还散不了。”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摸上脸颊，“就让我亲爱的姐姐，再帮我一次吧。”
当楼星辰看到承乾宫外一片春色时，便知道了想到这个法子的不只是她一人。
秦湘儿扭着腰肢走过来，上下扫了她一眼，讽刺到：“今日你是个什么打扮，怎么，你那姐姐已经在民间风光十里，你这个做妹妹的还想要效仿不成？”
“你！”
楼星辰抿唇，冷哼一声，“本宫可也是楼家的人，就算不乔装也有九分相似，可不想某些人，脸化得跟鬼似的也学不到一分相！”
“这叫什么，东施效颦啊！”
她捂住唇，看秦湘儿的眼神满满嫌弃，“诶呦，难道秦常在现在落寞到要学冬施了吗！？”
“楼星辰你胡说什么！你说谁是冬施，你嘴巴是不是被......”
一道响亮的声音打断，回荡在屋外。
李公公出来查看状况，便看到秦湘儿捂着半边脸，看向楼星辰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只见楼星辰拍了拍手，“秦常在，本宫劝你看清你现在的身份，你是常在，而本宫，是贵人，这巴掌就当是本宫教你宫规，不用谢恩了。”
秦湘儿坐在地上，眼底满是怒火，死死盯着她。
这这这都是什么事啊！
李公公急急忙忙的小跑过去，将正准备‘拥抱’在一起的两人拉开，一时犯了难。
这秦常在虽然地位不高，但靠山却是皇后娘娘啊！
而这楼星辰虽比不过皇后，但楼家现在是皇帝看重的忠臣。
他这谁也都得罪不起啊！
可两人还都不似她们的姐姐，都还是个暴脾气都不得委屈！
李公公转头看向楼星辰，“这...楼贵人，您看，您打也打了，说也说了，老奴看秦常在也是无心的，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本常在是有心的！”
秦湘儿怒眸，朝旁边看去，“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吵架！？”
“这样的人本就不配在这里呆着，她就该跟她那个不守妇道的姐姐一样，该去云安寺劳苦一生！”
此刻门前，传出了一道巨响，将在场的嫔妃都吓得一慌，当看到来者，顿时看戏的心情烟消云散。
“臣妾参见陛下！”
赫连临城穿过众人，直径走到秦湘儿面前。
方才这个威风凛凛，大声吵闹的女人，顿时怂的跟鹌鹑一样，在男人霸王之气下，她再不敢胡言乱语。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德妃...”
正当众人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之际，楼星辰轻瑟瑟的开口。
赫连临城眉毛微蹙，将视线转到她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楼星辰咬着唇，泪水在眼圈打转，“我，姐姐，就算发生了那些事，但好歹她也是德妃，你怎么能这般羞辱......”
秦湘儿睁大眼，震惊的看她。
她怎么可以这般不做人？
秦湘儿惊了，宁贵人惊了，大部分嫔妃都惊了，只有李公公神色如常，跟在自家皇帝身后。
赫连临城面如表情，看向秦湘儿，眉头蹙的更狠了，“说说，你是如何羞辱德妃的。”
这声音像是浸了冷水一般，却让人热汗直流。
秦湘儿很少有这样被压得死死的感觉，手抖个不停。
“秦常在，这陛下在问你话呢！”李公公见人不语，看着赫连临城的脸色小心翼翼搭腔。
秦湘儿神色变了变，“妾身...妾身......”
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如果你舌头没用，朕不介意帮你割掉。”
“不，不，陛下不要割臣妾的舌头！”秦湘儿慌了，从未有过的慌乱让她觉得就连呼吸都困难！
赫连临城扫了她一眼，不温不火。
秦湘儿双眸乱飘，急急忙忙说道：“妾身只是说楼星，楼贵人应当跟德妃娘娘一般识大体，不要为了一些小事而着急，去寺庙的话，这脾气也能消散些...”
“妾身是这个意思！陛下明察，臣妾并未有侮辱德妃娘娘的话语，怕是楼贵人理解错了，才会恼羞成怒打了妾身！”
她跪在地上，感觉身上快要被盯穿一个洞来。
秦湘儿抿了抿唇，发抖的开口：“陛下若是不信，可以问在场的姐妹们......”
听到此处，所有嫔妃都底下了头，却也续而小声应和着。
她们可不傻，从前赫连临城对楼明月的宠爱谁心里都清楚！
而这楼星辰跟楼明月长得有几分相似，再者这秦湘儿身后可是皇后。
孰轻孰重都还是分的清的。
秦湘儿汗流浃背，从没有现在这一刻尤其的感谢自家表姐。
“陛下，您看，妾身......”
赫连临城垂眸，打断她的话：“德妃，即使是处在寺庙，也是德妃，不容侮辱。”
“降为答应，最好不要让朕再看见你。”
答应...
秦湘儿一下没了力气，猛地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想要解释求情的心情顿时被毁得崩塌。
旁边的楼星辰倒是幸灾乐祸，正想挑衅几句，便见赫连临城甩了衣袖离开，急忙跟了上去。
“陛下，陛下，您走慢点，臣妾跟不上了！”
赫连临城在前面顿住，楼星辰急忙刹住了步子，对着他的眼眸，心忍不住碰碰直跳。
她从柳红手中接过食盒，垂眼满脸通红递了过去，“陛下，这是妾身特意为您做的马蹄糕......”
话还没说完，楼星辰便被一只大手握住了下巴，被迫抬头同他对视。
深邃的眼眸如海底，动人得让人窒息。
“陛下......”
楼星辰内心狂喜，她本身长得就跟楼明月像三分，如今更是拟了神态，身形更是没得说，从远处看根本认不出来。
加上这身上若有若无的幻香，铁定能将人牢牢抓住！
楼星辰正准备抚上他的手背，却被人给躲了去。
？
一脸茫然，楼星辰抬眸，只见赫连临城眉头微蹙，声音难得带了丝情绪。
“真丑。”
是嫌弃。
楼星辰一下愣在原地，她怎么也想不到，喜怒不言于色的皇帝陛下，在她面前所带的情绪次次都是嫌弃。
这......不符合常理啊！
“陛下，是还在生姐姐的气吗？”她抿了抿唇，不死心的道。
赫连临城扫了她一眼，惊得人垂头，再抬头之际，对方已经走远。
“这个狐狸精，走了还能将晦气仍在我头上！！！”
楼星辰将食盒一摔，里面的马蹄糕滑出来落了满地。
她伸手摸着脸，恼怒到：“赶紧回去把这鬼妆给本宫卸了，学着她这么说话还不成，看来陛下真是对她厌恶至极！”
“啧，不过这也是好事，至少楼明月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楼星辰嗤笑一声，得意的转头准备离开，便被人叫了住。
心情正不爽的楼星辰，在看到来人时，直接变脸，“李公公，你怎么回来了，是陛下让本宫过去吗？”
她就说，她的努力怎么可能会白费！
“贵人误会了，陛下是让老奴给贵人传个话。”
“什么话？”楼星辰双眸晶莹，可是喜悦。
李公公轻咳一声，“陛下说，不要让贵人的弄脏了这地面，若是有，便让贵人自个收拾好。”
楼星辰：“......”
看了眼满目狼藉的地面，她咬了咬唇瓣。
倒不如方才赶紧走的好！
话落，李公公看着散落了一地的马蹄糕，笑了笑，“看来老奴的话带的倒是及时，不然老奴还得往承熹宫走一趟呢！”
“？？？”楼星辰尴尬抿了抿嘴：“公公这是何话，本宫还能走了不成，本宫这...这就收拾...亲自收拾！”
奈何面前的是李公公，她就算再蠢也知道这人不能得罪。
楼星辰在月下辛辛苦苦收拾着，心里对楼明月的恨意更深了。
而现在的楼明月，正躺在云安寺的屋内，清理数十遍都未散的灰尘呛得她睡不着觉。
无奈，楼明月只能裹着被子，走到屋外台阶上坐着。
看着院中枯黄发干的绿植，破败的木门，面前坑坑洼洼的地面，还有空中弥漫着的药味。
这里跟膳房只隔着一面墙。
楼明月算了算时间，此刻快过亥时，早不是用药时机。
看来是有人安排过了。
正在此刻，木门被猛地撞开，一道身影朝她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