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娘娘这话说的真是有意思，待你好的人，便一定待所有人都好吗？”这话，便是说她推张嬷嬷下水，确实是因为私怨，为了泄愤而杀人。
楼明月也不反驳，直接追问道：“那春晓呢？总不至于你一日里碰到的两个人，都是和你有过私怨的吧，你又是为何推了春晓落水！”
“德妃娘娘果然单纯。”小茹状似嘲讽，“我推那老虔婆下水的时候，被春晓撞见了，她要去告发我，我自然一不做二不休的将她除掉。”
言罢，她面现狠厉，“要怪，就怪她时运不济，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
“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事。”楼明月敛下眼底的怒火，“李嬷嬷手上戴着一个扳指，是她娘的遗物，李嬷嬷说，在与你争执之时被你扯下去了，你能否告诉我那扳指现在何处？”
“这才是德妃娘娘真正想问的吧！”小茹面露嘲讽。
楼明月却不理会，只等着她告知扳指的位置。
小茹却只嘲讽的笑笑，“德妃娘娘单纯也要有个限度，我恨你宫中那老虔婆入骨，没能淹死她，我死都不甘心，如今既然知晓那扳指对她的重要性，我又如何会还给她？”
“你！”楼明月面露怒意。
“德妃娘娘生气了吗？那奴婢便好心告诉您吧，那扳指啊，就被奴婢扔到沿湖里了，娘娘若是有心便去找吧。”
这话一出，坤宁宫中的妃嫔们看着楼明月和小茹的表情都带了几分看戏的神态，她们也想看看楼明月是否真的如同她表现出来的这般，重情重义，能否为了一个嬷嬷去找遍整个沿湖。
不过，这丫头到真是心狠手辣，那沿湖说是湖，但其实不然，甚至沿湖也并不是在皇宫中，而是贯穿了整个皇宫，横跨整个燕京，之后又分出三条支流，分别流向三座城池。
真要算起来，说是江河也不为过。
偌大的江河之中，去找一个扳指，根本就是大海捞针，难于登天。
但谁都没想到，楼明月却忽然笑了出来。
“方才那话，还给你。”众人看着楼明月站起身，“分明能好好活着，你为何却要寻死？”
众人不解，但皇后的面色却变了。
又听见楼明月继续问道：“明明没做过的事情，你又为何要承认？”楼明月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继续追问，“你是为了保护谁？”
她紧紧盯着小茹，不曾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德妃娘娘在说什么？奴婢不明白。”小茹强装镇定，但身体上微微颤抖的幅度，已经出卖了她。
坤宁宫里已经有了细细索索的谈论声。
“不是这婢子吗？”
“难道凶手另有旁人？”
“替人受过？不会吧，这可是死罪。”
“那可说不定，咱们身处这地方，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也对，说不定就是这丫头太衷心耿耿呢。”
“护住心切，也情有可原。”
“这么说来，到还是个重情重义的丫头。”
这话传出来，大家已经开始互相打量了，能让一个宫女宁愿死都要护着的人，必定是她们这些主子，或许多看两眼就能找到真正的凶手呢。
听着人群中的议论声，皇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却没有人将皇后与凶手联系到一起，她的身份实在犯不上，大家也只以为她是因为被蒙骗了而气恼。
楼明月面上却很淡定，只徐徐问道：“不懂吗？”
“奴婢不知道德妃娘娘在说什么。”
“还真是……”是什么，楼明月没说出口，在众人已经有了猜测的情况下，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对于引导一些东西，才更有效。
“既然你不懂，本宫便与你说个明白，免得让人以为本宫在哄骗你。”楼明月勾唇淡淡的笑，没有多余的神情，却让人看出她胸有成竹。
“你承认是你推我宫中的李嬷嬷落水的？也是你推楼贵人的宫女春晓落水，致使春晓溺水身亡，是也不是？”楼明月似乎生怕小茹听不明白，又重复的问了一遍。
其他人或许会觉得多此一举，但楼明月要的是让小茹再没有反口的机会。
小茹颤抖着身子，似是害怕，眼神不自觉的瞟向上首的皇后。
皇后铁青着一张脸，甚至有些失了仪态，但却一言不发，任由楼明月问话。
众嫔妃见皇后的神态，只觉得皇后是在愤怒自己被人蒙蔽，且她并未阻止楼明月，自然便将皇后从此事中剔除出去了。
小茹没能从皇后的神态中看到丝毫暗示，但想到先前那人所说，只能强硬的将此事应下，至于真相如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还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楼明月笑的甚是好看，似乎完全没将小茹的欺瞒放在眼里。
“我也不问你与我宫中的李嬷嬷因何结怨，我只问你是否当真有结怨一事？”问讯的楼明月，声音甚至都还是柔柔的。
小茹愣愣的看着楼明月，不自觉的便点了点头。
但楼明月却在这个时候打断了她，“我要你想清楚，是否当真与李嬷嬷结怨！”
“是！”小茹的眼神坚定起来。
“唉……”楼明月忽然叹了口气，“还真是一点难度都没有。”
嗯？众人不解，怎么楼明月好像已经找到事情的真相了一般。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楼明月已经转身朝向皇后恭敬的福了下身子，“娘娘，此女绝非是推我宫中嬷嬷落水的真凶。”
皇后也想看看，楼明月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破了自己的计谋，“德妃何出此言？”语气里到没有愤怒，只是淡然的态度，却也让众嫔妃摸不到头脑。
“疑点有二。”楼明月说。
“第一，我宫中的嬷嬷并不姓李，而是姓张，这宫女既然说她与张嬷嬷结怨，却为何连张嬷嬷的姓名都不清楚？由此可见，这宫女并不认识我宫中的嬷嬷。”
“结怨之事，自然也是子虚乌有，而她也便没有了作案动机。”
众人这才明白，为何她方才不厌其烦的问小茹，是否真的与李嬷嬷结怨，原来她的目的并非在是否结怨一事，而是李嬷嬷这三个字。
“德妃娘娘说笑了，我不过是尚衣局的小宫女，多番打听之后，能知晓那嬷嬷是你宫中的人，已经不易，况且，谁说结怨报仇一定要知晓对方的名讳？”
最后，小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她抬起头直视站在自己面前的楼明月，朗声说道：“德妃娘娘助皇后娘娘执掌后宫，自然知晓奴婢这害人性命的罪名若是落实了，那可就是死罪了。”
“若此事当真不是奴婢所为，奴婢又何必要上赶着去送死呢？”小茹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奴婢虽然只是尚衣局的小宫女，但生而为人，谁会想死呢？”
说到这里，小茹郑重的看着楼明月，眼神中有些感怀，“奴婢感怀德妃娘娘想为奴婢脱罪的恩德，但此事，确实是奴婢所为。”说着，她恭恭敬敬的给楼明月磕了个响头，“奴婢罪有应得，还请德妃娘娘不必白费心思了。”
众人听了这话，看着楼明月的眼神便好像是看着傻子一般，虽然这事儿看上去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但是大家伙儿在看着楼明月的时候，眼神中也有了“多管闲事没好下场”的味道。
楼明月看着小茹，不理会宫妃的想法和各式各样的眼神，她知道小茹既然认罪，便是对方已经抓住了她的软肋，让她不得不如此。
“我不是为了你。”楼明月却朝着旁边让了一步，躲开小茹的磕头，按说她如今的身份，莫说一个响头，便是十个百个，她也受得起，但眼下的情况不一样，她若是受了，便真要应了多管闲事的闲话了。
赫连临城正听着楼明枫的汇报，忽然李进海凑到赫连临城的耳边说了句什么，赫连临城的表情变了又变。
楼明枫觉得自己应该跪安了，但他告退的话还没说出来，赫连临城便已经叫了一声“明枫”，与他说“有一场热闹，一同去瞧瞧？”
皇上的语气虽然是问话，但是楼明枫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皇上想要的答案。
皇家啊，平素里最忌讳朝臣揣测圣意，其实朝臣也不愿去揣测皇上的想法，这东西，猜错了要死，猜对了搞不好还是要死。
楼明枫心底很是无奈，皇家的热闹是那么好看的吗？搞不好可是要死人的，但是皇上问他，便已经没给他反驳的机会，他甚至连点头的机会都没有，赫连临城已经带着李进海出了御书房。
楼明枫也只能认命，苦哈哈的跟在赫连临城的身后。
越走越胆战心惊。
这是朝着后宫的方向走的！
他虽然没去过后宫，但是大概方向还是知道的。
皇上为什么要带他去后宫？楼明枫在这一瞬间，心里已经闪现了布下十种猜测，每一种都离不开他那妹妹楼明月。
心里不住的想着，该不会是明月出了什么事情吧，越想越是心慌，连皇上已经停下来都没注意到，他一脑袋直接撞到了皇上的后脑勺上。